初念搟的餃子皮比較薄，因為大蛇喜歡吃肉，所以餡是冬菜土豬肉的，還有土豬肉大蔥的。

奶黃色的薄面皮裹著飽滿的餡料，煮熟以後晶瑩剔透，飄香四溢，看著就很有食欲。

她分出了自己的一小份，剩下的全部盛給了大蛇。

裝滿餃子的石盤旁邊還有備好的料汁，紅彤彤的辣椒油，還有姜黃色的酸果擠出來的汁。

大蛇看著新奇的吃食，問道：“念念，你說的吃到什麽東西就答應我一件事呀？”

初念但笑不語，“你先吃到再說。”

皮薄餡大的餃子，一口咬下去以後，醇厚的肉香和熱乎乎的汁水一起沖擊著味蕾，初念打開嘴，白色的霧氣從口腔中冒出。

就算是燙的，也舍不得讓美食從自己的筷子底下溜走。

世界上的好吃的食物太多了，但是只有餃子才最代表新年的味道。

她和大蛇面對面，一起吃著熱氣騰騰的餃子。一個接著一個，滿足的不得了。

直到對面的大蛇突然捂著牙，吐出了一顆透綠的石頭。

“念念，有石頭。”

初念看著那一顆玉石，忽然就笑了，“這是個好兆頭，寓意著吉祥如意，財源滾滾。”

大蛇將玉石拿起來，仔細端詳，“這就是念念說的東西嘛？”

初念點頭。

這是她脖子裏掛著的玉石，是外婆從寺廟裏給她求來保平安的，從小陪著她長大。

她將玉石包在餃子裏，因為這是她渾身上下最有意義的東西了。

“那我就收起來，等到來年春天，找念念許願。”

“好。”

那就來年春天吧。

初念抱住他，緩緩的說：“等到明年冰雪融化，第一朵花開的時候，我們就在一起。”

她主動送上來，大蛇就抱住她，將她融入自己的懷裏，“念念，我們一直都在一起啊。”

他還是不懂其中的不同。

但是也沒關系，只要她懂。

只要他們可以這樣一年又一年就好了。

初念在他的胸口，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，聲音嗡嗡的數道：“十，九，八，七，六，五，四，三，二……”

她其實並不知道現在的時間是不是淩晨十二點。

這裏沒有煙花，沒有春晚，沒有倒計時，沒有任何提醒。

她只當這是一個新的開始。

數到“一”以後，她抱住他的脖子，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個溫熱的吻。

“新年快樂，九遺。”

新的世界，也要快樂。

除夕夜是要熬夜的，她的家鄉習俗是，熬的越久第二年就會越紅紅火火。往年這個時候都要湊在一起看電視，嗑瓜子，打牌，熱熱鬧鬧的玩到第二天早上太陽出來的時候，再回去睡上一天。

初念準備了盲盒果、小蘋果、柚橘和核桃幹果，甚至用幹葉子做了一副紙牌。

大蛇入冬以來在天黑後就會昏昏欲睡，拉著他熬夜是一件困難的事。

初念在大大的草席上鋪了一張獸皮，盤著腿和他面對面坐著，面前的獸皮上是準備好的零食和紙牌。

兩個人玩不了鬥地主，也沒辦法玩太覆雜的。

初念給兩人分了張數一樣的紙牌，握緊了自己的說：“我們來玩釣魚吧。”

“念念想吃魚了嘛？我們去水潭裏釣魚吧。”

初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，“水潭裏的魚要養一養了。再吃就吃完了。我說的釣魚是用手機的葉子玩的一個游戲。”

她跟他說了游戲規則。

大蛇恍然大悟，表現出興致勃勃。

看來也是一條貪玩的蛇。

但是很快，初念就發現，自己玩著玩著就剩下了一張牌。

游戲被血虐，她把最後一張牌扔在獸皮上，突發奇想：“要不我們真的出去釣魚吧。”

因為下雪的原因，外面的天並沒有和往常一樣看起來黑漆漆的，四處被雪映射著，看起來更像是清晨天還未亮的時候一樣。

初念隱約記得，這附近是有一個小小的湖的，她采集的時候還去喝過兩次水。

找過去的時候，湖面已經完全被冰雪蓋住了。

這讓她有點興奮。

冬天釣魚最簡單了，只需要在湖面上鑿一個洞，在洞口放點吃的，魚就會自己游過來。

只要魚進入視線，大蛇就可以把它抓住。

初念試探性的把腳放到湖面上，發現湖面真的凍的十分結實了。

她指了一個地方，回頭對大蛇說：“九遺，快過來。”

大蛇跟著過來。

初念說：“我帶了一點內臟，你把這裏敲一個洞，我們在這兒肯定能捉到大魚的。”

一個人大小的洞被鑿了出來，初念興奮的把她準備的內臟都放進去，血腥味在水中飄散開以後，果然吸引了許多魚過來。

“不要小的，我們只捉兩條大的。”

她指了個方向，兩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就被甩到了湖面上。

初念一邊笑著，一邊拉著大蛇往一邊躲：“你怎麽直接把它們扔上來了，你看甩起來的水。”

最後兩條大魚被裝進了提前預備的獸皮袋子裏，初念拉著他的手，慢慢悠悠的往回走。

“今天能抓到這麽大的魚，是個好兆頭。說明咱們今年一年都豐衣足食，不缺糧食。”初念拉著他的手突然停下來說：“我們明天早上就喝魚湯吧，新年第一頓飯。”

“好。”九遺看著她說。

她說什麽，他都是說好的。

一人一蛇牽著手，走回山洞的時候，天色已經開始轉亮了。

下了兩天的雪停了。

大年初一是一個很好的天氣。

他們一人喝了一碗鮮香的魚湯，都又鉆進了被窩裏睡回籠覺去了。

像這樣懶散的時光，也只有在小時候才會有了。

她睡醒的時候，突然有幾分不知道今夕何年的錯覺了。

“九遺？”

聽到她的呼喚，外面傳來絲絲兩聲，大蛇才應聲而入。

她發現，大蛇總是在忙碌。就像她一樣。

她每天都會出去采集，回來做飯，有空時做衣服，磨鏡子。

大蛇每天也在忙碌，她卻從來沒有關註過，他在忙碌什麽。

產生了這個想法之後，初念開始觀察他的行為。

大蛇全蛇形態下很大，蛇頭平攤在地上比她都高，但是他的尾巴尖卻很細，可以纏繞在她身上的任何部位，甚至可以像戒指一樣套在她的指節上。

他的人形很高大，體型勻稱，樣貌冷峻，加上不茍言笑，看起來就很禁欲系的模樣。

但是她很明顯的知道。

大蛇最喜歡的是自己的半蛇形態。

他喜歡蛇尾在地上摩擦移動，也喜歡用雙臂將她抱緊，兩個人以親密的姿態糾纏在一起。

白日裏她做飯的時候，大蛇會在一旁給她看火，尾巴輕易的卷起柴火直接放進去，身子都不用挪動。

她做衣服的時候，他又會在一旁守著她。

有一次，她甚至發現他直著上半身就已經睡著了。

他偶爾去狩獵，帶回來新鮮的食物會立刻給她展示，帶著點求誇誇的意思。

這個時候，初念就會親他一下，作為誇讚。

然後，她就會發現他耳朵後會浮現金粉色的鱗甲。

這就是大蛇害羞的表現了。

他的生活似乎真的簡單到了極致，日常只有狩獵，進食，睡覺，還有跟她一起做一些其他的事情。

他似乎並沒有自己的愛好。

也沒有同伴。

所以的行為僅僅是為了生存而產生的。

或許就是這種古井無波的心態，才能讓他有毅力在黑暗中挖出了一個讓人驚嘆的迷宮隧道吧。

初念摸著光滑平整的墻壁，還有切面棱角分明的儲物櫃，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還有強迫癥。

儲物櫃的角落裏堆積的都是一些破碎的獸皮。

至於破碎的原因……大多都是某蛇突然興奮、忘乎所以的撕裂衣物後留下來的。

這些碎的獸皮，有一些縫補一下還能繼續穿，至於那些碎的厲害的，便只能改成口袋或者當抹布用了。

在她拿著骨針縫補衣服的時候，看到大蛇走進來了，在一旁就靜靜地看著她。

被他的豎瞳盯了一會兒，初念有點不自在，主動問道：“餓了？”

大蛇搖搖頭，絲絲兩聲。

“想出去玩？”

他又搖頭絲絲。

初念手抖了一下，問：“又撕壞衣服了。”

這一次，大蛇靜止了一會兒，又搖搖頭。

看來這件事和衣服有關，但是又不是衣服的事。而且還是他不願意開口和她直說，所以拐彎抹角的在這裏對著她“絲絲絲”。

說白了，就是蛇太閑了，在磨蝕人。

初念任由著他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，縫補完了一件衣服，將它放到一旁，看著大蛇說：“縫補完肯定會有痕跡，不過依舊保暖，先穿著吧。”

要不然就他這個換衣服的節奏，太敗家了。

好在大蛇不挑，縫補過得衣服照樣穿，從來不說什麽。

不過今天他穿的這一條褲子，右邊的拖地，左邊的漏出了腳脖子，看起來乞丐褲一樣，縫縫補補，實在是與他的氣質不搭。

初念抿著嘴唇憋笑，畢竟這是她的傑作，好像縫補的時候把該補給短邊的，補給了長邊。

“快吃飯吧，今天有你最愛吃的蜜汁豬排。”初念一開口，還是沒忍住笑意，“吃完飯，再給你換一身衣服。”

“嗯。”大蛇將自己最喜歡的豬排都推到初念那邊，“念念多吃點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，今天的大蛇怪怪的。

她夾了一塊豬排，看著他的表情……好像看不出什麽表情的冰山臉，她幹脆放棄了，好好吃飯比較重要。

吃完了飯，初念正要起身的時候發現，有一節小小的尾巴勾住了她的衣角，撒嬌一樣的搖了搖她的衣角，然後乖巧的鉆進她的手心裏。

“念念，我做了一件錯事，你兇我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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